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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个时辰后白战醒来,声音干涩沙哑得不成样子,白姝卿亲自喂他喝水。白姝卿以前在将军府时被人服侍惯了,这会照顾白战喝水,水竟一滴不漏在外面,白迹看得诧异,同时心中一酸。
“大哥觉得好些了么?伤口可还痛?身子有没有力气?会不会觉得冷?我命人再往炭盆中添些木炭。”白姝卿见他平安醒来,心底高兴,一口气说下来尾音都是颤的,她替他往上拉了拉被子,仔细地掖好被角。
白战一笑拦住她,“好很多了,不必这么麻烦,”他看了眼同样心情激荡的白迹一眼,轻声说道,“对不住,让阿迹跟卿儿担心了。”
白姝卿听得他这话,眼眶一瞬间泛起湿润,手掌握了握道,“大哥快别如此说,若不是因为大哥,我跟三哥又怎会毫发未伤地坐在这里?”
白战却道,“卿儿这么说你三哥可要不高兴了,你没能见过你三哥上阵杀敌的样子,他与父亲相比亦不逊色半分,我私底下与他切磋,他若是有意相让我尚能与他打个平手——”
白战一番话说得极费力,只说得这几句脸色便已是苍白如纸,白迹立刻上前让他莫说了,白姝卿见大哥如此,心里对那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安静片刻,忽觉口中有股苦味,隐隐发涩,白战蹙眉问道,“我口中这药是……?”
白姝卿正要答曰不要对这些事多操心,安心养伤就好,白迹却坦然道,“是王爷将他的药给了大哥。”
“那王爷的伤可痊愈了?”白战立刻便问道。
白姝卿见不得白战被楚景淮利用还对他忠心耿耿、关心有加的样子,忙道,“大哥快别说话了,好好养伤才是,楚景淮他如今好好的,大哥才是受伤的那个,平白替他担心作甚?”
白战抬头看了白迹一眼,后者下意识便避开了他的视线,他遂转过头望着白姝卿问道,“与王爷闹别扭了?”
“……”白姝卿不愿提起这事。
白迹却被白战那一眼盯得心里发虚,轻咳一声替白姝卿解释道,“大哥受伤,卿儿心中担心着急,又觉得大哥是因为王爷才会受伤,心急之下迁怒于王爷,两人之间便有些不愉快……不过大哥不必担心,王爷其人大度,为这点事不会与卿儿计较,待卿儿自个想通了,两个人自然和好如初。”
喉间一抹咸腥涌上来,白战用力压下,一字一句略显吃力,“卿儿不懂事便罢,你也跟着胡闹,”见白迹无言以对地垂下头,白战碰了碰白姝卿的手背,轻了声问道,“你可知王爷是如何受的伤?”
白姝卿压下心头浮上的那抹怪异不安,摇头低声道,“我不知。”
“先前一战,我与藩王邓游之子于马上交战,他佯装教我刺伤令我放松警惕,是王爷替我挡下他忽然刺来的□□,否则我极有可能再也无法见到你们面容,我想也是那时王爷去到王府的家信才会突然断掉。”
白姝卿惊愕地抬眼,似在消化白战这番话的含义,慢慢令自己平静下来,半晌才道,“那王爷……当时受伤严重么?”
白战轻扯嘴角,“王爷的营帐就在不远处,卿儿心中有什么疑问为何不去亲自问他,嗯?”
白姝卿迟疑地站起身,手抓着两侧的衣服支吾道,“大哥,那我……去看看他,你且好好养伤,天亮后我再过来。”
“去罢。”白战朝她轻轻摆手,柔声放行。www.bïmïġë.në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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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淮营帐里已没了光亮,白姝卿命帐外守卫的侍卫莫要出声,她慢慢掀开帘子,弯腰进了去。颈上立刻被抵上了尖而凉的硬物,白姝卿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此时此刻,原本该在榻上躺着的人却站在离她不远处,举着手臂,手中长剑伸向她。
尽管克制了,白姝卿还是发出了轻微的惊吓声,帐外侍卫听到异响,正要掀帘而入时楚景淮沉声道,“这里没你们的事。”
“诺。”
楚景淮收了剑,却不捻亮帐内灯光,而是慢慢走到榻边,一掀衣摆坐好,对绞着手指站在原地的人说道,“你过来做什么?”
白姝卿下意识地撒了谎,“大哥已醒了过来,他想安静休息养伤,我在那里只会打扰他,所以我——”
“那为何不宿在昨夜的帐子里?”他打断她,淡淡问道。
白姝卿一怔,旋即抬头看他,他淡然地坐在那里,于黑暗里看不清属于他的一丝表情,她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片刻忽然道,“……对不起,那我回我的帐子里睡。”说罢转身便走,却在即将碰触到帘子时教人用力地扣住了手腕,她侧头望去,方才还好好坐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她身侧,他身上的龙涎香一点点充盈了她的鼻端。
“说罢,找我有何事?”他笃着眉头,手上的力道不减,“以你的脾气,一定是有事找我才会这么忽然过来。”
“我……”白姝卿用力挣了挣,挣不开,悄悄吸了口气说道,“我听大哥说,你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我是代我大哥来谢谢你——”
手腕猝然剧痛,白姝卿忍不住轻轻“啊”了声,便听得他道,“我救他只是不想父皇失去他的左膀右臂,大哥骁勇,底下兵将对他甚是拥戴,若军中无他,这仗打不打得赢还是问题,我并非为了你才救他,你又凭什么替他道谢?”
“你说的不错,”白姝卿听他如此说,心里反而慢慢平静下来,轻声道,“但他是我大哥,无论如何,我都该感谢你对大哥的救命之恩。”
“仅是这样?”
不然还会因为什么?白姝卿轻轻点头。
下一瞬,楚景淮顺势握着她的手,穿过胸前的衣襟,令她的掌心覆在伤口之上,白姝卿浑身一颤,单凭触感便足以想像伤口的触目惊心,那种痛她也曾尝过,这时抚着他胸口的伤,从指端蔓延到右半侧身体,密密麻麻地疼得厉害。
以往面对他,她总能牙尖嘴利,这会却像有什么忽然梗在喉间,五脏六腑也跟着难受起来。
楚景淮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稍稍退后一步,负手而立、背对她望着帐外,语气微微冷了,“你走罢。”
眼睛适应了帐内的黑暗,帐外月光照进帐内,高大的身躯拖着身后长长的黑影,莫名显出几分寂寞,白姝卿忽觉眼前的画面有些熟悉,似在百年千年之前,一样的月光下,有谁这般长身玉立、不染纤尘,又有谁嗓音甘甜柔美,却带了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在思念远方亲人吗?”
他转过头,空白的面容一点点浮现,嘴角略略勾起,眼中却无波无澜更无丝毫笑意,一字字道,“我没有亲人。”
“那……我做你的亲人好不好?”
脑海中盘桓的声音戛然而止,白姝卿缓缓走上前,手臂从他身后环上去,轻轻抱住了他的腰。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一僵,她反而更坚定,在他身后低声道,“我不走。”
“若是为了我救你大哥的事,不必勉强——”
白姝卿贴着他的后背摇头,“在我们那里,夫妻本来就该同床共枕的,夫妻感情不和才会分居而处。”
“你们那里?”他转过身来,淡淡反问。
白姝卿脑子飞快一转,“我是说在我们将军府,传统便是如此,就像爹跟娘,就算吵了架也歇在一起,一觉醒来便和好如初了。”
楚景淮忽地笑了,“白将军果真治家有方。”他敛去笑意,又忽然问道,“你确定今夜要留下?”
白姝卿点头。
“你既选择留下,若发生了什么,你也不会后悔?”
白姝卿迟疑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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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后背与他的胸膛仍紧紧贴合,她如一只小猫儿蜷缩着嵌在他怀里,醒了身子却懒得动,抬臂随意捉起他的一缕发握在手里把玩,他的长发乌黑,居然相比她的还要更柔软些。
“醒了?”身后的声音低哑传来。
“嗯,”她低低应了,小声道,“我正准备去看看大哥,你再睡一会?”
“一起。”
两个人携手走进白战的营帐时,床上的人明显是诧异的,不消一会白战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吩咐服侍的人先下去。白姝卿从楚景淮掌中轻轻抽出手,自觉接过汤药,坐在床边喂白战喝下。
“待大哥养好伤,咱们便可以回宁安了。”
白战看了楚景淮一眼,“其实若卿儿想念宁安,不妨跟随王爷先行,我养好伤再同你三哥一起回都城,到时再与爹娘跟你团聚。”
白姝卿却摇头,“我想留在这里陪大哥养伤。”
楚景淮轻咳一声打断二人,“我已派人向父皇禀明,少将军负伤,我与白迹留三万精兵在此驻守以护少将军安全,待少将军伤势转好,即刻率兵返回都城。”此地毕竟是邓游的地盘,不可久留。
白姝卿忽然想到楚景淮向她提过的太子准备在他回程中刺杀他一事,心思慢慢动摇,大哥晚些回宁安,这样便不会遭到太子伏击,是好事,不过……她回身看向楚景淮,他正盯着她看,此刻便与她对视。在将来那种时候她是该与他在一起的。
“我同你一道回宁安。”白姝卿望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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