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郁一点头,却不妨药碗十分烫,猛然指尖碰到,叫小郁手一抖。
洒出来的漆黑药汁沾了一点到小郁的皮肤上,“嘶”的一声惊起一丝白烟,然后出现赫然一个深而黑的血洞。
“啊!”女婢掩口惊呼,然后立即跪下:“夫人恕罪!”
小郁用手按住血洞,看着她,不说话。
女婢旋即反应过来,不住磕头:“不会的!不会有毒的!我熬的药,奴婢不敢!”
她恐惧的声音回荡,几乎惊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小公主。
小郁脸上露出微妙的神情。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捧着药碗递到那女婢的面前。
乌黑的药汁衬着白玉一样的手,有奇异的美丽。
女婢心里泛起波澜般的恐惧,纵然相信自己熬的药没问题,却也不敢喝下去。
然而她知道如果不喝这碗药,她决计没有活路。于是她捧着碗一饮而尽,漆黑的药汁顺着颀长的脖子流下来,凄艳无比。她喝完便因为恐惧而瘫软在地上,低声抽泣。
“来人,把她压下去。”小郁声音低低,广袖里的手却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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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到了丑时,窗外的夜极深。
小郁的手上的血洞开始痒起来,痒得锥心彻骨,叫人不堪忍受。
她爬起来,叫醒睡在外面的王嬷嬷,然后径直往白日关了女婢的刑室里去。
王嬷嬷威严,不苟言笑,道:“我要来接那白日光进来的宫女。”
小内侍们机灵,也不多问多说便道:“是,嬷嬷这边请。”
越往刑室的深处走,越能隐隐听见仿佛野兽嚎叫的声音,深彻而痛苦。
小郁不禁想起平城地下监牢里的那些兽人。
然而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这绝不会是。
那内侍甫一打开狱门,那女婢便扑出来。才半日,她已经从如花似玉的女子变成了浑身血肉淋淋的疯子一般。
她仿佛不认识小郁和王嬷嬷一样,不顾礼节,径直往外扑了出去。
“快跟上她!”小郁按住自己的手臂,不顾那种难以形容的痛痒感觉。
只见那女婢不管不顾,一路直直奔向一座宫殿。等她距离那宫殿还有十丈左右,已然已经不堪折磨,精力已竭,嘶声大叫,沉沉倒下。
小郁便跟在她身后,见她这样,倒抽一口气。立即过去扶起她,谈一下鼻息,已是极微弱。
小郁抬起手来,手上全是抱着女婢时沾到的血肉碎末,混着黑色□□。显然是女婢不堪药力折磨,自己挠抓皮肤。
小郁手臂上的血洞越发痒痛,仿佛骨头也被药力穿透成洞。想来这女婢应当不会是要害小公主的人,如她知道这药的威力,应当是绝不敢喝下去的吧。
大人所受伤痛已经甚著,但是尚且可以挠抓嘶叫。小孩子却只能整日阶地啼哭,而每日的昏睡恐怕也是痛晕了过去。
小郁心惊,下蛊的人真真是毒辣之极。
“夫人,这难道不是你昔年住过的常鸾殿?”王嬷嬷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郁抬头,暗夜透出一些光亮照出大殿前的三个字“常鸾殿”。怪不得她觉得越跑路越熟悉,原来是她当年中元受伤后住过的常鸾殿。
小郁想起昔年往事,握紧拳头。
她放下那女婢,缓缓站起来,说:“嬷嬷,您且将她带回去。我,我自有计较。”
王嬷嬷只以为她是当世无双的巫女,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旁人多说反而会打扰她。于是便不多问,道了个是便带那女婢走了。
常鸾殿、常鸾殿。
它巨大的阴翳笼罩着小郁,像昼伏夜出的兽等待主人的归来。
小郁缓缓步入,一分一分地重温昔日南疆巫女的无上灵力。
难怪她可以稍稍抑制小公主的不适——任谁也想不到,她当初为了尽快出王城,所以告诉郑德殷她在王城内外布置了禁咒,而这个禁咒并非杜撰,而是确有其物。
她花了半月时间,终于找到整个王城的五行八卦中的“开门”与“杜门”。
偏偏常鸾殿在王城的东南,宫室整体形状偏狭长,一首一尾,刚刚就占据了生死八门中的两门。
她又费尽心力布下禁咒,将其藏在“杜门”之中,隐踪藏迹,自负任谁也破不了她的咒术。
其实“杜门”于诸事皆不宜,而“开门”则宜诸事,偏偏不宜政治阴私。
她昔日的灵力充盈于禁咒之内,禁咒覆盖了王城,而源头就在这常鸾殿里。
她从前无人知晓的费尽心思,现在却能助她轻易找到下蛊人。
——蛊虫要养在灵气充足的地方,才能长成蛊灵,生而不死,蛊毒不竭。下蛊人千挑万选,终于选中了常鸾殿……
她循着与她灵力迥异的味道慢慢前行。
那味道蜿蜒如盘蛇,缓缓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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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忽然响起惊雷,大雨倾盆而至。
一瞬间,无数掩藏的暗夜里的宫殿被光亮照得仿佛魑魅魍魉,巨兽鬼怪。但是夜深如水,纵外面是惊风暴雨也不能使已经睡去的人们转醒了。
“求见陛下。”小郁的裙摆几乎湿了一半,头发因为急速地狂奔而显得有些凌乱。她脸上几乎毫无血色,苍白吓人。
出来见她的是小高。
这灰衣内侍一向忠心,对待小郁也是十分有礼,温和可亲。
而这一次,他却僵白着脸,手持拂尘,冷冰冰地说:“虢国夫人你深夜求见,似乎不妥。还请回去。”
小郁看他的样子,再看看外面的大雨倾盆,说:“既然高内侍你知道都知道不妥,我怎么会不知道?但是高内侍为什么不想想我明知这样,还是漏液冒雨前来?”
小高看她果真是一个人,而且神色又惊又急,脸上便缓了缓。
但旋即,他又道:“就算真是什么要紧事,”他脸上露出了小郁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神情,微妙得像针扎进人皮肤里的感觉一样,冷冷地说:“陛下也不会想见你的。”
在之后的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里,小郁还时常会想起小高的这个神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晚上会那么执着一定要见到郑德殷。那种热切的心情让她忘记了郑德殷已经半个多月未来见她,而她再没有收到过林怀琛的书信,对外面一无所知。
是她终于发现毒害小公主的真相,这件事刻不容缓,需要立即告诉郑德殷;还是小高不同于以往的神态更激起她进去看看的心……又或者,是她从来没有停歇过的骄傲和自尊迫切想要在她失去灵力后再一次证明,就算她没有灵力,她还是那个骄矜聪慧的郁白茶?
小高最终还是没有拦住她。
他让她去觐见郑德殷,自己却并不通传,只是径自叫小内侍引小郁去了。
他站在小郁身后,背影瘦削如鬼魅。
小内侍让小郁等在殿外,自己进去通传。
可是隔了许久,他也没有出来。
小郁透过琉璃窗框看进去,殿内唯有一盏灯光昏黄如豆,晦暗不清,地上仿佛有书信和折子摔了一地。
殿外檐廊上一个人也无。昔日嵌在其上的辉煌的明珠也被雨打得黯淡下去,只笼了薄薄一层光,幽绮无力。
有潮湿冰冷的雨气被夜风夹着吹到小郁的背上。她深夜和王嬷嬷追踪那女婢而来,穿得少了,更觉得冷。
冷而湿的气息让小郁打了个寒战。她更清醒了一些,感觉到了什么与往常不同,于是她转身决定往回走。
又一道惊雷劈过,白光骤现骤灭。
但是就是这一瞬,小郁惊吓得几乎叫出声。
——走廊的尽头,一个白色人影一直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的身影和檐廊下的白幔几乎融在一起,若不是惊雷,小郁恐怕还是发现不了。
他慢慢走近。
是郑德殷。
小郁长舒一口气,福了一福,道:“陛下。”
郑德殷不回答,也不叫她起身。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白色的袍子拂过地砖,发出簌簌的声音。
小郁低垂着头,几乎被他摄住心魄。
什么地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声音那么近,连磅礴雨声都掩盖不了。
“从建州到昌平,”郑德殷一只手拎着什么东西递过来,浅浅微笑:“九城十六州,建州、江汉、平城、高阳、扶余、卫所、禹州、丰城、昌平,全部被岑军攻陷。我多谢你,全是拜你丈夫所赐。”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丝毫起伏。
他俯身,脸几乎青白僵硬得像透明的玉,像一张不合时宜的面具。
他慢慢在嘴边像是撕扯一样的露出一点点讽刺的笑容,把手上的东西再举高一点,说:“这人本不必死,可是他听林怀琛的话想带走你。我只好杀了他。”
小郁终于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她拼命掩住自己的惊叫——那是林怀琛手下的暗卫头领。
他的头被割下来,表情扭曲而愤怒,脸边的刀疤被人一刀砍成两段,血肉淋漓,正“滴答滴答”滴下暗红色的液体。
她胸中有磅礴汹涌的恐惧和不安,经由骤冷的血液侵袭四肢,怎么也没想到深夜求见郑德殷会变成这样。
她不停后退,转身狂奔,夹杂残破语句:“陛下、陛下、你疯了、你疯了……”
郑德殷笑一笑,扔下那颗头颅,站直身子。
他只站在那里,宽袍广袖,俊美无俦。白袍上是喷洒沾染的斑斓血迹。
他声音不大不小,情致缠绵,道:“今夜我正要找你,谁知你自己先来了。”
又道:“建州被屠城三日,城里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头颅和尸体,血腥味终年也不会散去,蛆虫遍地蠕动,河水里的血肉可以喂饱蚂蝗。这些你都不知道罢?”
小郁脚步顿住,脊背僵直。冰冷的雨气混合着腐败的泥土和枯木气息一阵一阵地扑打在她身上,叫人作呕。
郑德殷又略一笑,料定她会停下一样。他神经质地走到她背后,弓下身子,把脸轻轻贴在她背上,却全然不在意浑身颤抖的她。
“这也是对的,你是春梦里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他语气似有感慨,呵出的气息就吹在小郁的后颈:“你错就错在嫁给了林怀琛。他通敌叛国、罪不可赦。建州的冤魂就要算在他的头上……”
“你说谎。”
小郁猛地一转身,她瞳孔紧缩,下唇几乎咬出了血。
郑德殷不防,嘴唇磕到牙齿,血倏尔涌出。他擦也不擦,任凭血滴到原本就污秽的白袍上。
他细细打量小郁的样子,他恨不得把现在的她的样子刻在眼睛里,永远记住她现在这样痛苦而惊惶的神情,然后研磨、品味。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在以后都将坠入无边黑暗的夜晚枕着她的样子入眠?
想到这里,郑德殷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他指着北边天空,说:“你是举世无双的巫女,你看看北边的天,是不是有无数冤魂盘桓悲鸣?——林怀琛故意带走北部军的精锐追击岑军。他跨过了澄芳江,岑军却来围攻建州,建州都督死守五天,城破自杀……”bïmïġë.nët
他顿了顿,说:“死守的战线撕出了口子,越来越大。高阳关、庆议关、裕丰关失守,北边的九城十六州都没了、都没了……”
他的语调没有波澜起伏,眼神空洞,像极了阴云密布、神色灰惨的天色。
静默了不知道多久。
“你说谎。”
小郁根本连动都没有动,却还是这么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清脆尖锐。
她慢慢高傲地仰起头,修长脖颈如啼鸣的天鹅,像是宣旨一样地说,字字句句都回荡在偌大的王城里:
“我的丈夫是关内侯林怀琛,官居一品镇国大将军,身出名门,居功至伟。一人克敌千军,中流砥柱也不足以形容我的丈夫。他不会让岑军跨过澄芳江,他是代国北疆的城墙。”
她每一句都是陈述的语气,平淡到不容置疑。
这样的语气仿佛给了她勇气,她逼视着郑德殷的眼睛,说:“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天上的惊雷轰鸣,白光一道道劈下来。
小郁平静至凄艳。
郑德殷神情却青白如鬼魅,发顶的玉冠歪斜地倒向一边。
他忽然极其用力地抓住小郁,近乎癫狂地要将她拉进殿内。他手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滑腻冰冷,像蛇一样紧紧缠住小郁。
“救命、救命……”
小郁猝不及防,呼喊声音空荡荡地回响,触到冰冷的青石板和琉璃瓦又弹回来,变成一声声飘摇的回响。
小郁的力气绝没有郑德殷大,被他拖到书房的御案边。
郑德殷一只手紧紧抓着小郁,另一只手疯了一样地把一沓沓书信塞给她。最后他似乎觉得不过瘾,于是一扬手,纷纷扬扬的信纸像雪一样的飞下来。
小郁被骇住了不敢动。郑德殷也不动,他握住她的手,血已经渐渐干枯在他和她的皮肤中间。
信纸落了一地,偏偏有一张像绢布一样的搭在他们两交错的胳膊上。
郑德殷轻声说:“我不骗你。这是林怀琛通敌叛国的证据。你看一看,好吗?”
小郁不言不语,无动于衷。
郑德殷自己拾起来那张纸,轻轻念到:“公子,代军已破君之所部于扶余、平城二师。戍边停战,于岑不利。然琛自有分寸。请务速速挥师南下,以攻为守。彼时代军防无可防,自当弃建州不顾。”
郑德殷念完,随手捡起几张书信,递给小郁,道:“他的字,你不会不认得。”
小郁眼光扫到那些信上的字,如遭雷击,却死死咬住下唇,一言不发。她的眼圈渐渐泛红,眼泪却终没有掉下来。
郑德殷惨惨一笑,道:“你和我,都是被背弃的人。林怀琛背叛代国,也不见得是真的爱你。他将你留在陪都,也是当我的人质。”
小郁死死攥着手中的信。
信上的字淡漠于血肉,却丰满于筋骨,偏长偏瘦,却不凌厉突兀。自己的汉字也是他教的,怎么会忘记呢?
还记得少年时的春天,他们一齐坐在窗下,他教她如何铺纸执笔。
他教的神情认真,从背后绕过来握住她的手,还微微皱着眉头。他恪守礼教,是谦谦君子,纵使两人互有情意,也不碰到她的后背。
倒是自己,回头看他的侧脸,一瞬间看痴了,直到墨汁滴下来也未曾下笔。
她把笔一扔,搂住他的脖子亲上去。
他含笑回到:“你呀,真是胡闹……”
小郁几乎被回忆刺伤,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手,问:“陛下半途截下这些书信,难道不怕他发现?他手握重兵,若是就此起了黄袍加身的念头,陛下有几分胜算?”
郑德殷没想到她这么问,略一怔,自负道:“代国自有圣手,可以将他的字模仿得惟妙惟肖。”
小郁道:“既然陛下也知道世上有些人可以将字模仿得一模一样,何以知道这些信一定是他写的?”
郑德殷道:“他可以在朕身边安插暗探,朕难道不可以将他身边的人换成朕的?你不必问是谁,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小郁心突地一跳,问:“什么叫做‘没有意义了’?”
郑德殷像是暗夜里的修罗,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郁,声音冰冷:“朕连发十二道圣旨将他从澄芳江召回,于裕丰关将他诛杀于当时。”
天边远处传来雷声轰隆的闷响,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叹息。琉璃窗边透进来的光亮,变成形状可怖的鬼脸。殿上晦暗烛火忽而明灭,在她脸上一片一片地掠过。
她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寸寸化为灰烬。
小郁往后退一步,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你说什么?”
郑德殷不说话,只一直盯着她。
他要品味她的痛苦和扭曲,而真正看到她的这样子,却忍不住上前一步扶住她。
她肩膀瘦削,如同虚浮于心中的幻梦。
她厉声尖叫:“别碰我。”
——连这样的忤逆都值得珍惜,他软化语气:“朕不会输的,没了北边的九城十六州,还有南边的大片大片土地。代国还是代国,朕还是朕。我其实……我无意怪你……”
小郁盯着郑德殷的脸,看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跟她说着什么一样,可她什么都不到了。
她看也不看郑德殷,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外走:“你以为我会信你?我要回家,他说了他就在家里等我。”
郑德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小郁慢慢转过头,眼神空洞,像是不认识他,问:“你算什么?”
郑德殷不说话。
小郁的声音虚浮无力:“你知道,就算他是乱臣贼子、千夫所指,我也不会离开他。而你,知道你和他差在哪里吗?”
郑德殷手收的更紧。他知道自己绝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不该再多表露出对她多一分的情意。但是——
他喉咙干涩,带有一点点渴望,忍不住问:“哪里?”
小郁一笑,面孔苍白,像水下的芙蓉,哀艳而不祥:“你不是他。”
她轻易就拂开了他的手,蹒跚地一步一步往外走,背影细瘦到可怜。
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明知道,却装傻,像赵柔一样,早就知道。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惩罚这个不忠臣子的女人。
他杀了人,沾了血,所有恐怖威慑却依旧拜倒在她不屑一顾的裙摆下,变成苦不堪言的懦弱和流恋。
郑德殷眼睁睁看着她往外走,她的背影将要消失于黑暗,一分一分从他手中溜走。
她不会回来了,他杀了她的丈夫!
她不会回来了,就像那些永远消失在他生命里的人一样,父皇、母后、弟弟、宜湘……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巨大而深彻的恐惧包围了他,有一个念头一下一下地撞进脑袋里:留下她,留下她……
他来不及多想,已经跑到她背后抱住了她。
“啊——”
小郁凄厉的尖叫在静默无边的深夜里,被雨声冲散。她强撑至此,绝没有想到郑德殷会抱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碰我——”小郁疯狂地掰开郑德殷的手,在他手上抓出了道道血痕。
郑德殷没有想到小郁这样抗拒他。
郑德殷开始忘记自己的初衷,夏季雨夜特有的冷汗浸湿了他染血的衣袍。
晦暗不明的烛光,散落一地的雪白信纸,斑斓血迹的白袍,摔碎的玉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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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而懵懂中,听见他心中永远美丽的巫女凄厉的声音:阿琛、阿琛,救我……
内宫里的声音传到外面已经是微不可闻了。
但小高还是听到了。
那声音起初尖锐绝望得叫人不敢听,但是渐渐低了下去,最后终于安静了,像是废弃的星火一样地一点点地熄灭。
天边渐渐扶起鱼肚白,红光喷薄而出,终夜不止的大雨也停了。
小高垂首,摆一摆拂尘,喃喃道:“又是一天。”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郁茶陪都更新,第 48 章 惊变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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