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蔓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偷偷盯着她看,看了许久也不现身,人就在盆景后面。
尤晦猫在盆景后面偷看余蔓有一会儿了,迟迟迈不出第一步,他还在思量见了余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等他下一眼再偷看过去时,余蔓方才倚着的榻上竟空无一人,尤晦一诧,半张着嘴单膝着地伸出头四处张望。
“哎呦!”尤晦额上挨了一棋子儿。
“噗嗤”一声轻笑,余蔓躲在另一处盆景后面露出一小半脸,满眼笑意地看着尤晦。
尤晦知道余蔓这是早发现了他,忙不迭地从盆景后面走出来,整整衣摆,对余蔓拱拱手正要说话,又像被卡住喉咙似的顿了顿,才出声道:“夫人......住得可习惯?”
“习惯习惯,都是我的造化借了娘的福气,承蒙二弟三弟不弃。”余蔓客气地回道,并招呼尤晦坐下,撤了案上的棋盘,端了茶上来。
尤晦坐下呆呆地盯着余蔓放到他面前的茶杯,暗道,夫人才不是借了谁的福气,夫人就应该锦衣玉食,享尽世间荣华。
余蔓想起前日尤渊送来两盒塞北点心奶豆腐,有一盒在她这儿还没动过,便去取来拆了封儿搁在案上。
“三弟来的不巧,娘刚小睡。”余蔓往尤晦那边推了推奶豆腐,示意尤晦吃,尤渊拿过来时对尤母说只得了两盒,不至于有假。
尤晦拿了一小块奶豆腐谨慎地放进嘴里,努力不让自己因那股酸酸的奶香露出享受的表情,其实他特别喜欢吃乳酪、甜口的点心,但是怕人看见了笑他奶气,所以从来都表现的对此不屑一顾。
尤晦边吃还边四处瞄着看有没有人,奶豆腐在嘴里化没了,才道:“我刚才去了娘那儿,吃了闭门羹。”
“但我不只为娘而来,也为夫人而来。”尤晦小声又道。
“为我?”余蔓讶异地指指自己,笑道:“三弟找我何事?”
尤晦紧张地搓搓手指,咳了一声清清喉咙,才慢吞吞地从怀里拿出一方藏青色的粗布,他将粗布放到余蔓面前展开。
余蔓伸头一看,布里包着好几样珠宝首饰,心道,莫非是尤晦得了珠宝,看娘不得空,便让她先挑选?
“我昨日夺下考亭,搜罗了些首饰送给夫人。”说到这里,尤晦挺了挺胸膛。
说来奇怪,长勺之后连州团圆,尤晦能坦然的面对母亲,却无法面对余蔓,直到昨日他带兵历时半月夺下考亭县,终于在军功上有所建树,他扬眉吐气,不再觉得抬不起头无颜见余蔓,便搜罗了珠宝首饰,马不停蹄的回来希望能讨余蔓欢心。
余蔓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考亭?连州南边儿那个?”
“恩。”尤晦故作淡定的应道,手伸到盒子里又拿了块奶豆腐。
“三弟,威武!”余蔓顿时喜笑颜开,激动地合掌于胸前,不住地夸赞尤晦,并自顾自地说:“咱们有连州、考亭在手,相互呼应,尤氏坐大指日可待。”
“再过些时日,我定带兵收复长勺,血洗阶州一雪前耻。”尤晦在余蔓面前信心十足地说,末了又想了想,加了句:“武王州亦不在话下,到时候定让夫人风光还家。”
余蔓一哂,心道,这尤渊、尤晦不愧是同胞兄弟,话都往一个路子上说。
“三弟,长勺就长在那儿不会跑,早晚都是囊中之物,不急于一时。”余蔓不赞同尤家急于收复长勺,她头头是道地分析给尤晦听,道:“咱们应该在站稳脚跟,根基稳固的情况下,争夺对咱们有利的地方,死盯着长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我看不如先拿下阪泉,再争陈仓道,邻近杞县的子午道也是块宝地,但暂时没有招惹单黎的必要,然后飞狐口、坝州、抚冥徐徐图之,到时候长勺、武王州还不手到擒来,单黎、闻人萩早晚不在话下。”
“当今天下,皇权旁落,各地拥兵自重,群雄并起逐鹿中原的日子已然来临,尤氏不想被军阀吞并屈居人下听人号令,只有坐拥一方才能有话语权,割据苕溪以北是眼下最佳的选择。”
尤晦着迷的看着余蔓侃侃而谈,同时也在认真思考余蔓的话,尤氏确实没有必要张口闭口将长勺挂在嘴上,天下二字才是英雄豪杰该想该做敢想敢做的事。
余蔓倒不是好为人师才技痒嘴快说这一通,而是她自认与尤氏荣辱与共,尤氏安稳壮大她才有好日子过,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城破家亡了。
见尤晦吃着奶豆腐还时不时地看着她傻笑,余蔓的目光不自在地闪了闪,心道,也许尤晦不爱听她在军务上多嘴,这倒是,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将军们专行独断惯了,谋士的进言能听进几句已属不易,回家还要听她念叨,她还是不要讨人嫌了。
“这首饰真是精美,三弟有心了。”余蔓话锋一转,把玩起面前的首饰。
尤晦眼中的画面是这样的,余蔓依次把玩着金钗银簪珍珠宝石,纤纤皓腕,莹莹玉手,衬得珠光宝气都为之失色。
余蔓挑了三件戒指耳环和一件束发银环,笑得欢喜,对尤晦道:“这几样我就很喜欢。”其余贵重的首饰还是让尤晦呈给尤母为好。
“夫人喜欢就好。”尤晦听出了余蔓的意思,补了一句:“这些都是给夫人的,娘那边我另备了。”
尤晦按照自己的眼光将搜罗来的首饰分成两份,款式新颖、色彩光鲜、显得青春靓丽的都给了余蔓,尤母的则是要稳重端庄、富贵吉祥。
“都给我?”余蔓诧异,她点了点桌上的首饰在心中衡量,问道:“考亭如此富贵?”
“考亭和连州差不多吧,也不是十足的繁荣。”尤晦解释说,“只不过整个考亭最值钱的东西都被县令李甲收入囊中,我破城而入,李甲竟生生吓死了,他的财产自然都由尤氏接手。”
余蔓了然地点点头,拿起一根金钗打着转,叹道:“我嫁给你哥时,余法给我的唯一值钱的嫁妆就是头上戴得两根金钗,那金钗,啧......”
余蔓照着手里的这根比量了一下,撇撇嘴,继续道:“光秃秃的精瘦精瘦的,还没有这半个大。”余妩的嫁妆她是没去看过,但出嫁时余妩手腕上的一串大金镯子她可是看到了。
“以后夫人的钗环只会越来越粗越来越大。”尤晦喃喃道。
余蔓没仔细听尤晦在嘟哝什么,她兴致勃勃地摆弄着首饰,忽然抬头四处寻找,指着墙边格子上,顺口支使尤晦道:“三弟,去把那面镜子拿过来。”
尤晦二话不说,颠颠地就去拿了圆镜给余蔓,然后便坐在那儿看着余蔓这儿梳梳那儿绾绾,同时呢,神不知鬼不觉地吃着奶豆腐,好不惬意。
余蔓没见过这么多华丽的首饰,新鲜了好一会儿,等兴致过去了余蔓便将一脑袋花里胡哨的七金八银全摘下来,只留耳垂上米粒大小的珍珠耳环,一抬头便看见尤晦冲着她笑,余蔓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晶光闪亮的首饰哪个女孩不喜欢,有呢余蔓欢喜,没有余蔓也不执迷,师父在世时两袖清风,那时师兄还没入世,他们在秦岭繁花谷自给自足,一日师父见她折花照水,髻戴鲜花,先笑后叹,吟出了一句:【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余蔓的师父秦婴子,忠于大泽,奈何报效无门,他心灰意冷四处漂泊游历,兴致来了便当街讲学,盘缠没了便就近拜入谁府上做些时日门客,收得余蔓后便率领弟子归隐秦岭安心教徒,归隐之后秦婴子之名也未曾被人遗忘,声望反而被越推越高,因为秦岭门人陆续出师入世,都是响当当的英雄人物。
那日秦婴子见唯一的女徒头戴鲜花面容娇艳,却布衣荆钗,不由得想到自己文韬武略却报国无门,又不肯令投逆臣贼子,他不浊于世隐居深山,如今看来却清贫的有些可怜了,这才吟出诗句悲叹自己。
余蔓沉寂的看向堂外,目光悠远,她始终记得师父病逝,大师兄回谷奔丧,下葬封墓后大师兄有公务在身还要连夜动身赶回京城,临走前大师兄给了她一支金缀珠玉的步摇,对她说师父一直对她布衣荆钗无金银珠玉可戴而耿耿于怀,出师前特意嘱咐若俸银宽裕定要记得给师妹买首饰衣裙。
后来师弟不告而别,繁花谷只剩余蔓一人,余蔓无奈之下也离开了,大师兄送给她的那支步摇她怕路上磕碰,便在走前将步摇埋在了师父碑前。
想到这些,余蔓胸中一酸,眼眶发热,就要落下泪来,她怕尤晦笑话,连忙起身去拿水壶作为掩饰,她在插屏后面擦了擦眼角才提着水壶走出来,给茶壶添水。
尤晦瞧余蔓瞧得仔细,很快就发现余蔓眼角红红的,以为余蔓想起了余家种种心中不平,他挺起腰杆坐直,想说些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夫人,嫁我!更新,第 13 章 富贵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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