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之所以名为禁宫,不仅仅是因为戒备森严,还因为,它位于夏国王宫最深处,是独立的宫中之宫。
“回来了。”来接她的,依旧是她的兄长,姒华韶。
华韶乃是上古一个古国,女掌权,这个名字,来自夏国的王后,可惜的是,这个国家最后因为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而走向灭亡。
姒小云不明白,母亲为何替自己兄长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就像,她不明白,为何母亲,要让她死在楚国一般。
她看着兄长温润的面容,眨了眨眸子,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兄长。”她唤道。
“回来就好。”姒华韶摸了摸妹妹胖了一圈的肩,见她过的还不错,心中松了口气。
“嫂子呢?”姒小云看了一眼他身后,疑惑不解的开口,兄长夫妻恩爱多年,惯来是行不离身的。
姒华韶没有开口,他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看着她纯真透彻的眼眸,轻轻叹了口气。
“阿云,你想成为王吗?”姒华韶牵着她的小手,走在长长的山道上,这是禁宫下人才走的小路,窄而陡,因为姒华韶的吩咐,所以马车停在了这儿。
“像父亲那样吗?”姒小云疑惑的看着兄长,她才回来,并不知晓夏宫的变故,但兄长,总归是不会害她的。
“嗯。”姒华韶犹豫了一会儿,回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姒小云停下了脚步,看着下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台阶,终于忍不住问了,她的兄长内敛,若是没人询问,那么他可以一直不说。
“母后,要称王。”姒华韶看着身侧的妹妹,他不敢想象,他捧在手心的妹妹有一日会成为王者,就像他的妻子直到如今,也不敢相信,他当不了王了一样。
夏国的王后不是没有成王者,但为了保证姒姓的源远,每一位成为女王者,所生的孩子,都会冠以姒姓。
当姒华韶发现母亲的野心的时候,涂山博然已经回了宫中,他终于知道母亲为何那么好心的让涂山博然离开了,只有他走了,她才可以顺理成章的操纵涂山氏的力量。
他看着下方,阶梯数百,高高在上,恍若一不小心便会跌落下去。m.bïmïġë.nët
“走吧,先回宫。”他抬起手,眯了眯眼,按了按自己的头,也亏得母亲没有那么狠毒,留了他一命,虞小云看出了兄长的异常,点了点头,只要进了禁宫,大概就能知道所有的一切了。
夏王年逾四十,因为常年劳于政务,面色愈显苍老,他穿了一身棕色朝服,恍惚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站在禁宫门口,等着一双儿女。
禁宫宫门设在山腰上,看着还没有外城门那般高大雄伟,但是实际上,其间暗藏的杀机只有他们王室中人才可以知晓一二。
“父王。”姒小云低下头,轻声开口。
“回来就好。”夏王并不太习惯与儿女亲近,他双手背在身后,面色依旧严肃,这些年来,姒小云不在,他连慈爱的表情都不知道该给谁。
禁宫里头,向来只有王之子女,很少有王亲自来这儿,当夏王出现在这儿的时候,姒小云就知道,事情已经极其严重了。
当她看到四周围满的夏王亲卫之时,渐渐的意识到了里面对峙的人是谁,除却太子妃和王后,没有人能够让夏王和太子等候在外面。
只是,王后拥有着绝对的权利,即便是太子妃再如何强势,以太子妃的能力,不可能能够与她的母亲分庭抗争才对。
夏王没有跟进来,坐在前方歇息的宫殿庭院里头,看着满山绿植,不言不语。
难道,是哥哥帮了她?
旧年她居住的宫殿,正在禁宫最深处的,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此刻临水的边上,坐了两群人,一左一右,分庭抗拒。
姒小云看着左边,她的母亲仪态大方,桌前盛满佳酿,香飘四溢。
右边坐着的是太子妃,面色苍白,死死的瞪着王后,这样仇恨的神情,姒小云并不陌生,战场之上见得多了,不过,为什么?
“她的孩子被母后下药流掉了。”姒华韶看着妻子的脸,面色平静的可怕,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变化,可是姒小云可以感受到,这是和从前不一样的兄长,倒是和她上一世死前见到的那个压抑的夏王,一模一样了。
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兄长已经是夏王了,她被隔绝在了禁宫,不知道这样一段往事。
不对,她的孩子?
姒小云看着兄长平淡的脸,迷茫了起来,若是孩子不是兄长的,他不该如此平静,若是他的,他更加不该这般平静。
所以其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孩子不是我的,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姒华韶看着妹妹震惊的容颜,动了动手想去摸摸她的头,却在伸出的那一刻,收了回去。
只因为那两个女人都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
这下子,更是安静的可怕。
“母后。”姒小云走上前,开了口。
“你还叫她母后,哈哈哈哈……”太子妃状若癫狂的大笑了起来,只是面色在视线中出现了姒华韶以后,变得痛苦了起来,最后,她的脸上留下了泪水。
“姒小云,就是你母后,与秦结盟,意欲灭楚,让你死在楚国的!”她被姒华韶拦在怀里,还在奋力挣扎,吐露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该说什么呢?
姒小云看着自己的母后,兄长对自己的妻子绝对的了解,知晓她一定会将这件事暴露出来,所以,在她还没入夏宫之前就在信中告知了她这件事情。
夏后生得美艳,涂山氏的男子娶妻从不娶族内的,就像涂山女子嫁人永远嫁的是王室中人一般,男子不娶贤良,娶的是貌美,女子不嫁忠贤,嫁的是强权,由此可知,夏后生来对权利是有多么的酷爱。
自古以来,夏国便有涂山不为王的流传。
所以夏后要当王,除非夏王子嗣全无,才有可能,也正因此,她不惜毁了儿子的生育能力,联秦杀女儿。
若是上一世的姒小云,或许会大闹一场,可是如今的她,只是看着自己的母亲,不言不语。
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也是这个世界上隔得最遥远的人。
她没有教会她怎么作为一个合格的王女,也没有约束她的一言一行,她甚至能够把教养她的责任,托付给涂山氏族里的一个宗亲。
“阿云,你真要嫁去楚国?”王后喝了口佳酿,声音一如既往,仿佛太子妃口中的罪魁祸首不是她一般。
“对啊,我要嫁到楚国。”姒小云坐在王后身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她端起清樽,摇晃了一下,又放了下去。
“此乃桃酒,年初才酿,只有些酒意,并不醉人。”王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酒樽,端起自己这边这杯,喝了一口。
“你小时候喝过。”是的喝过,可是喜欢不喜欢,她就不知道了。
姒小云看着眼前的母亲,低下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酒樽,站起身,转身离开。
“阿云,你恨我吗?”王后开口,叫住了她。
恨,有什么用吗?
王后是她的母亲,是涂山氏与姒姓千百年间友睦和好的象征,更何况她是先王后亲自钦定的王后,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只要夏王不动她,那边无人能动他。
而且,不论真情假意,夏国历代没有一个王会放弃自己的王后。
“父王。”姒小云看着站在庭院边上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坐会儿吧。”夏王转过身,身后是一墙的藤蔓,绿意盎然。
“嗯。”姒小云在一旁坐了下来。
“现如今有两条路。”夏王看着乖巧听话的女儿,声音严肃。
“要么还是你兄长为夏王,但你所生的孩子,抱养一个作为王储。”夏国王者,孩子只能从王后肚子里出来,但夏后,已经被太子妃下药了。
“要么,你就留下来,做王储吧。”
姒小云抬起头,和他对视了良久,其实她从来就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前世,她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所以自幼蛮横无理,任性妄为,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到了十二岁,她还是一样离开夏国去历练,直到死,父母对她的表示,也只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儿。
他们能够给她的,是从她出生开始的锦衣玉食,直到她成年后为她出生入死的亲卫。
后来她看遍了世间百态,终归是明白了,这一切已经很多了,再奢求,是不会得到满足的,所以她尽可能的缩小了自己的要求。
她要他活着就好了。
“父王,我想好了,王位你好好留着吧,母后也好,兄长也罢,你们终归是不会让夏国衰败的,我要嫁到楚国,联两姓之好,护夏国边境。”她的话语之间不自觉的流露出对项凌云的爱慕,像是含苞欲放的花蕾,笑意绽放在她的脸上。
夏王看着眼前的女儿,就像看着从前离开禁宫登上王位之时坐在身侧那个少女一样,一样的怀揣着一份纯粹的爱,先王病弱,早早便去世,独留下一个求死的王后,和不满十岁的他,他没了历练的机会,只得联了姻,继承王位。
夏国君王必须有王后,即便是个十岁的幼王。
那时候,夏后有个青梅竹马的玩伴,一个平庸而贫困的男孩,涂山一族的渔夫之子。
夏后很幸运,涂山一族只有她一个人与他年龄相当,而又很不幸,因为她心中有了懵懂的念想,两姓之好,自古而今都是情投意合才可结成,但偏偏夏后的母亲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夏国新王稳定朝局,派人杀了那个男孩。
他们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夏国境内,极少有什么事是能够瞒过他的。
他去禁宫深处的时候,夏后还在一杯连着一杯的饮酒,她是涂山氏族的贵女,高贵典雅深入骨髓,姿态悠扬,即便是醉酒,不,她哪里会醉酒,这些酒都是从涂山运来的。
“王上,我不明白,留着我又有什么意义呢?”夏后叹息了一口气,醉意未上心头,但眉间染上了晕红。
“孤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九岁。”夏王坐在她身边,摒退左右,端起桌上的酒樽,抬了起来,喝了一口,夏后抬眼看着他,目光在他拿着酒樽的手上顿了顿。
“那时候孤是真的不喜欢你。”他缓缓开口,父王病死,母后给他娶了妻,安排了摄政大臣,便跟着父王而去,偌大的宫殿,仅留下他一人,以及一个对他心怀怨念的小姑娘。
“现在呢,王上喜欢我吗?”夏国礼不重,称谓鲜少有尊称的,但是像皇后这样开口,是很亲昵的了。
“不喜欢。”夏王看着双眼泛红的女子,眯了眯眼睛,他有着和姒小云一般的眼睛,干净透彻,只是常年的锐利锋芒遮掩了这一点。
“涂山博雅。”他轻轻的唤了一声,语气和他们相敬如宾的那些年不一样,和争吵闹脾气的幼年时候也不一样,她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却又想不起来,自哪里听过。
这是一种很温柔的声音,夹杂着某种若山涧溪流带来的感觉,一扫热夏炎闷。
“自此之后,冠以我姓,携以我荣,育以吾子的重任都托付于你了。”
“我说过,不会委屈你的。”
夏王放下酒樽,有鲜血自他的唇角流了出来,他的手抓着她的衣角,面色皱成了一团,但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她。
涂山博雅伸出手想拉开他的手,不过一瞬便被抓了一道伤痕,而后被大力的推开。
她看着手上的伤口,划开的伤痕让她想起了他刚才的话。
她曾经听过,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字句。
那是成年后的同房之日,他在她耳畔说的,他说的太过温柔,她还以为那不过是个虚无缥缈的梦,一直潜藏在脑海深处,从来没有出现过分毫。
她看着面前的君王,目光露出了几分迷茫,摸出藏匿于袖中的解药,想喂给他吃下。
但是巨大的痛楚令他的牙关紧闭着,不肯松开丝毫。
“你松开一点点,好不好?”她蹲下身,祈求着说。
那毒掩藏在酒杯里,沉淀在杯底,涂山桃花酒向来夹杂着新鲜的桃花瓣碎片,一点点,混合着毒,只是适才姒小云的摇动,让毒散了开来,这一杯,更是毒深。
这毒耗费人心力,这一刻的人,气力之大,根本无人可挡,解毒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打晕就好了,但是涂山博雅做不到,她也不会让人来看到自己下了毒。
“要死,我们一起死!”涂山博雅最后放弃了,她端起那支酒樽,倒满了酒,晃了晃杯,准备一口喝下。
姒小云站在不远处,看了一眼,她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毫无诚意的砸了过去。
石头从王后头顶飞了过去,没有碰到王后丝毫,但那杯酒,她还是没有喝成。
因为夏王扑倒了她。
“解药。”姒小云不想管王后,可是对于父王,她却是不能不管,她接过王后手中的解药,强行敲晕了夏王,伸手将药丢进了他的喉咙里,抬了抬他的下颚。
站起身,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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