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阁>都市小说>帝女难为>第 48 章 第48章
  俗话説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没有道理的。

  沈慕白道:“阿久,你觉得你现在像是什么?”

  “砧板上的鱼肉,”言久道,“任人宰割。”

  沈慕白笑了,他缓缓站起身来,扬手将院子里的一颗花树的枝丫折断,那斯文俊秀的模样一如当初,仿佛丝毫没有变过,然而一切却又都变了。

  他道:“阿久,本质上我和你并没有什么不同,有差异的不过是那块砧板而已。我宁远侯府上下十几口人,也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他们的生死只在我的一念之间,倘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如何便如何的。”

  言久:“你把这个锅甩给凤名城,他本人知道吗?”

  沈慕白一哽。

  “我师父曾教导我,做错了事便是做错了事,凡推卸责任者,都是小人。从你下山到我被你带进汴京,都是你一人策划,其间你有无数的机会打乱全盘计划,可你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该下毒还是下毒,该杀人还还是杀人,现在你跟我说你是被迫的,沈慕白,你三言两语就想把自己摘出来,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以前沈慕白还是她大师兄的时候,她怎么看他怎么顺眼,至于现在,他折断一颗花树的枝丫言久都觉得这人是个心狠手辣的货。

  一棵树好端端地长在那里,没招你惹你,你干什么给人家找不痛快?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整件事情,沈慕白或许真的有他的难言之隐,但是蜀山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蜀山的弟子有多少人与他有过命的交情,只怕数都数不清,但是他说杀就杀了,更何况还有教导了他十多年的师父……

  那么多人的安危加起来,难道比不上宁远侯府吗?

  倘若他真的难以抉择,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告知周以围,请蜀山暗中协助,将侯府一家上下迁到蜀地生活,虽然困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的。

  可结果呢?

  他走上了一条与光芒大道完全背道而驰的路,却说是别人硬逼着他走上去的。

  言久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这等冠冕堂皇的人了,她无法想象沈慕白到底是有多偏激才能做出在周以围的茶水里下毒的事,大约这人在娘胎里的时候就不是好东西。

  “阿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的,”沈慕白对言久的冷嘲热讽也不生气,“你被师父保护得太好了,你什么都不懂。”

  “是周掌门。”言久纠正他。

  沈慕白一愣,随即道:“好,周掌门。”

  言久看见他那副脑门上写着“你不知道我都多可怜多无奈”的表情就觉得厌烦,多看一眼她都觉得眼睛疼,干脆别开眼睛不看,挥挥手道:“还有事吗?没事你可以退下了。”

  沈慕白知道她不想再看见自己,他想继续留下,却又不想太惹她厌恶,只好扯其他事情跟言久说话,他道:“先帝的祭日要到了。”

  言久的眼睛一眯:“别他妈在我面前提起我父皇!”

  她真正凶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会闪过瞬间的杀意,浓烈得令人心惊胆战,即便是沈慕白都被那突然迸射出的杀气微微闪了一下神。

  他继续道:“皇上要在先帝祭日的时候举办一场隆重的祭祖仪式,你身为先帝唯一的血脉,到时候势必要跟着皇上参加祭祖,我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言久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么一茬,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冷笑道:“突然觉得你和凤名城的不要脸做派简直如出一撤,你们之间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

  沈慕白眉梢一跳。

  言久:“滚吧!”

  沈慕白这次没有迟疑,飞快地拔腿滚了。

  谢屿看上去像是要睡觉,但是真的往床上一躺的时候,却又立刻精神百倍起来,他在屋里小眯了会儿,待天色彻底入了夜,这才飞快地换上一身玄衣从守卫并不怎么森严的钟府溜了出去,直奔皇城公主府方向。

  与公主府隔着一条街的是整个皇城非富即贵之人的府邸,谢屿发现这些府邸的守卫皆是一水的松懈,或许旁边有个几百重兵守卫的公主府,连带着让这些府邸的主人都觉得有恃无恐起来,毕竟重兵就在隔壁,有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得到照应。

  谢屿一路飞檐走壁,落到了公主府对面的屋顶上,便不敢再往前靠近了。

  公主府围墙之外隔五米站一个守卫,将公主府包饺子似的包围起来,而这只是单凭眼睛看到的最外围的守卫,围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谢屿顿时觉得焦头烂额起来。

  然而,很快就有人打扰了他的焦头烂额,谢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形单影只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公主府,正是那七杀之一朱曼姬。

  想来是嘉元帝那老东西始终担心有蜀山的人来劫走言久,于是派朱曼姬夜里守在言久身边,以防万一,谢屿一个头两个大,朱曼姬那货根本不是好对付的。

  他又不是周以围,能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以一敌七杀之六,甚至还弄死其中之三,他武功还不如言久,只有一身轻功勉强拿得出手,总不至于拖人后腿。

  他在人家屋顶上趴了两个时辰,直到整个公主府的灯火尽数熄灭,才拖着有些腰酸的身板从屋顶的另一边飘下去,落在街道上。

  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少有行人,打更的更夫敲着梆子从谢屿的面前走过,粗厚的嗓门大声吼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谢屿被那梆子声震得浑身直顶顶地打了个颤,不知想到什么,锁死的眉头蓦然松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远处有马蹄声渐近,谢屿身影一闪,飞身跃上屋顶,探出一个脑袋朝下张望。

  这一望,谢屿心道:“哟,熟人!”

  沈慕白一马当先在并不算宽阔的街道上飞驰,身后跟着四五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谢屿颇有几分过目不忘的本事,目光一扫就认出来那几个正是跟沈慕白下山的蜀山的内鬼。

  几个小内鬼和一个大内鬼组合起来可以建立一个内鬼帮了。

  沈慕白恰好可以当内鬼帮的帮主。

  谢屿在一番意淫中偷偷跟了上去,一直追到了天牢之外,他刹住脚步,见沈慕白在几个小内鬼的拥促下大踏步走进了天牢里,谢屿奇怪,深更半夜的,沈慕白来天牢做什么?

  他站在天牢外的阴暗处等,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才看见沈慕白大踏步地从天牢里出来,浑身上下都裹着一股阴郁之气。

  看来这趟天牢之行不怎么顺利啊,谢屿心想。

  他暗搓搓地溜回钟府,此时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谢屿一夜没睡,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准备假装自己正在睡懒觉。

  但天不遂人愿,谢屿还未来得及彻底入睡,李怀就在外面敲门道:“谢兄,可起了?”

  谢屿懒洋洋地把自己裹在温暖的被窝里,很快把自己缠成了一只大蠕虫,只露出一个脑袋,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

  李怀道:“钟大人准备了早膳,派人来请谢兄前去用膳。”

  谢屿一听没什么屁事,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立刻就被瞌睡虫给淹没了,他轻斥道:“去去去,别打扰本公子睡觉!”

  李怀:“……”

  这大少爷爱睡懒觉的毛病一点没改,他摸摸鼻子走了。

  钟逵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精,惯会处理人际关系,却又不会让人抓住把柄,说他拉拢朝臣,他在大梁朝与许多人关系都不错,可谓是混得有滋有味的。

  大梁朝前三品官职可谓位高权重,不到三十岁的前三品大员五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钟逵就属于其中之一,且还是个二品尚书。

  钟逵上任礼部尚书不到两年,从来都遵循先规矩后皇命的原则,意思就是要办什么事情,先按照以往的规矩给皇帝拟定一个章程,拿给皇帝过目,若是皇帝有要改动的地方便按照皇帝的意思办,这一套他玩儿得轻车熟路,从未出过差错。

  这次皇帝说要让长乐公主和沈慕白一起参加祭祖,钟逵想的就是如何按照先例给拟定个大致的章程,在这个章程的细节上将长乐公主和沈慕白加进去,最后让嘉元帝定夺。

  可他章程还没开始拟,朝中倒是先吵了起来。

  长乐公主乃是先帝留下的唯一血脉,参加祭祖无可厚非,但是沈慕白参加祭祖算怎么回事?自从这件事从嘉元帝从口中露出一点风声,朝中大臣们就从交泰殿吵到了皇宫外,并且已经接连不休地吵了好些天,钟逵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身处旋涡的中心。

  大臣们一吵起来,不过三句就要问:“钟尚书如何看?”

  或者:“钟尚书可知以往是否有侯爵世子参加祭祖的先例?”

  或者:“若是沈大人参与祭祖,钟尚书该如何安排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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