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看着太熟悉了，不管是雨滴似的椭圆的外形，还是半透明面板下电路走线的布局方式，还是看起来坚硬牢固，但其实有着良好的延展性的外壳材料……要不是仔细看去，里面的电路精密得近乎神经网络，维斯肯特简直要以为，这是自己小时候做着玩的玩具通讯器。
当时他做了两个，给了弟弟一个，以便在授课日的时候互相掩护，躲避管家的巡察追捕。
然而虽然构造精巧，但从稍显粗糙的拼合线看来，这耳塞依然是个手工制品——以“能用”为最低标准，不要求美观，没有工厂的专业化打磨工序。
但维斯肯特还是很高兴，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和自己思路如此接近的手工爱好者；他立刻抬起头来：“这是你自己做的——”
对面没有人，只有风从大开的窗户里“呼呼呼”地灌入。
在自己打量这颗小东西的时候，那个戴兜帽的人已经离开了。
维斯肯特又看了看手里的小豆子，然后把它轻轻塞进耳朵——有一阵细微的杂音立刻从耳中传来。
3秒后，这声音消失了，耳朵里的异物感也消失了，耳塞根据他的耳道形状自动改变了外形，甚至配合他的体表温度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加热；如果不是特意伸手去摸，维斯肯特完全感觉不到有这东西的存在。他又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耳塞完美地藏在他的耳廓里，几乎是隐形的。
……比自己当年做的玩具大约先进了50年，维斯肯特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耳塞里再次传来声音，这一次是清晰的人声。
“佩戴，联系，以及，氧耐受。”对面的人说。
“……这是什么意思，”维斯肯特并不是没有听懂，只是难以置信，“这东西还能让我对氧气耐受？”只要戴着这耳塞，就能自如呼吸了？
“能够，神经干扰，感知钝化。”对面传来了简短的肯定。
维斯肯特试着呼吸——果然，肺部的刺痛感减轻了，虽然还有些微的不适，但已经不至于会被自己下意识的深呼吸痛出泪花来。
好吧，看来对方的技术水平比当年的自己先进500年，维斯肯特心服口服了。
“你可真厉害，”维斯肯特说，“了解虫子，还能做这么精密的设备……你不会是个科研调查员吧？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这东西的构造原理？”
对面没有说话。
也对，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维斯肯特看了看时间——4点过半，再晚一些，就要遇到晨练的大爷们了。于是他说了声“那我去学校了，有情况我随时报告”，就重新走到窗前，准备翻窗下楼。
……等一下。
考虑到自己刚才就是正要翻窗，就被从天而降的戴兜帽的朋友间接阻止，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么根据家乡的谚语，“老天爷阻止的事不要干第二次”……自己是不是应该换个方式出门？
迟疑一下之后，维斯肯特果断从窗前离开，径直走到门前，坚决，毅然，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握住门把，“咔哒”一转——
门口的人也刚刚举起她的右手。
右手半握着拳头，正是一个敲门敲了1/3的动作。
“……你要出门？”温铭慢慢放下手，抬眼看过来，“刚才什么东西这么大动静？”
维斯肯特正要开口，耳中的通讯器突然响了——他戴兜帽的朋友说：“不要，我的事，告诉她”。
“没什么，我从床上滚下来了。”维斯肯特平静地回答道。
温铭又看他一眼：“那声音挺大的，你是头朝下摔地板上的？”
“就是头朝下摔地板上的。”倒是实话，没有撒谎。
温铭“噢”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是从窗台上一头栽下来的呢。”
“……没有没有，”维斯肯特说，“我就是睡迷糊了，一个翻身滚下来了。”
“那你这身打扮要去哪儿？”温铭又问。
——“不要，虫子，告诉她。”耳塞里传来的新的指示。
“没什么，我……我去跑步。”维斯肯特继续平静地回答道。
温铭皱起了眉头。
“现在时间是清晨4点32分，”她指着手机说，“你一个翻身滚下床，然后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跑步？”
“……对，和你说的一模一样，”维斯肯特说，“就是滚下来之后睡不着了，所以想着索性就去跑步。”
温铭还是皱着眉头，目光炯炯地盯过来。维斯肯特感觉自己被她用视线烧穿颅骨。
“这很奇怪吗？”他再次开口，故作轻松，“不要用你们地球人的眼光来衡量我，毕竟我是——”
“停止！”耳塞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吼，“身份，保密！不知情，她！”
已经悬在嘴边的剩下半句话被生生截停，维斯肯特差点咬到舌头。
——但这是什么情况？温铭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难道她当初在球场说的那番话……并不是早就看穿真相的意思？
“毕竟你是什么？”温铭眯着眼睛看他，“难道和我们地球人不一样？”
来不及仔细回忆当时温铭说的话，维斯肯特动用起全部脑力，全速运转，超频思考，终于在半秒后说出了一个勉强能圆上的回答——“毕竟我是……我是被选中的勇者，掌握了拯救世界关键的英雄。”
说假话会被拆穿，说真话反而显得自然。
虽然从对方的表情看来，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离“智力障碍人士”似乎又近了一步。
（……但总比被她发现真身要强得多！）
“厉害厉害，确实没看出来，”温铭说，“那清晨出门跑步，也是你拯救世界计划的一部分？”
“呵，”维斯肯特轻笑一声，“我的计划，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对方的眼神变冷了。
对方的嘴角抿紧了。
对方开始释放杀气了-——
“行吧，”在维斯肯特要控制不住地后退的前一秒，温铭点点头说，“那我不打扰你了——下楼的时候别出声，别吵醒我奶奶，不然我打死你。”
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维斯肯特顺利地出门了。
一走到马路上，维斯肯特马上选了一条隐蔽的小巷，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开始联系那位戴兜帽的朋友。
保险起见，他把手机握在耳边，仿佛正在打电话。
“我已经出来了，一分钟内就能到学校，”维斯肯特小声说，“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她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因果律修改，”对面的人说，“你的身份，世界线，嵌合。”
维斯肯特愣了一下，大致明白了。
刚刚着陆的时候，他使用了“命运女神的万花筒”，这不单单让他的体质改变，也让他本身这一存在，完美嵌合到当前世界线中。
换句话说，只要是这个世界的原生住民，就不会对他的身份起疑——他已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就像路边花坛里突然开出来的一朵小花。
“设备故障，效果，持续存留，”戴兜帽的朋友继续说道，“虽然渐弱，目前有效，她。”
“我明白了，”维斯肯特说，“不过我还有问题。”
“表达。”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修改了因果律？”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对氧气不耐受？”
这两个问题一直在维斯肯特脑中沉沉浮浮，就像锅里煮熟的饺子，只等着被一勺捞起。然而迟疑一会儿之后，维斯肯特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之前说的那几个字我不太理解，是指那些虫子会执着于最后的记忆的意思吗？”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平和的问题。
“正确。”
看来和自己想的一样，那些虫子多半还记得自己最后奔往的方向——也就是说，它们虽然眼下已经四散分离了，但还是会陆续回到学校，寻找新的大门。
“你会和我一起去找吗？”维斯肯特又问。
“……不行，”对面说，“抱歉，为难。”
“没关系，这本来也应该是我的责任，”维斯肯特说，“不过……为什么你要帮助我？”
对面也沉默了一瞬，然后传来一个果断的回答——“回家”。
“……没问题，”维斯肯特说，“是我害你回不了家的，我肯定帮你回去。”
当时是清晨4点35分，维斯肯特跑到校门口的时候，门口保安室里空无一人；毕竟，半夜胡闹的猫咪算不得危险分子，不足以让保安大叔加强戒备。
维斯肯特像之前那样绕过摄像头，顺利进入校园。根据兜帽朋友提供的情报，那些虫子喜欢的东西是“糖分”“灰尘”“多巴胺”，如果以此为线索，也许可以更快地找到那些头脑简单的昆虫。
所以下一个问题是——学校里有同时具备这三个关键词的地方吗？
维斯肯特想了想……感觉还不少。
比如食堂。
比如课间的教室。
比如正在进行比赛的篮球场。
甚至用不着具体的地点，很多学生就能同时满足这三个关键词：口袋里揣着糖，袖口上沾了灰，一份不错的成绩单或者装在粉红色信封里的信让他们的大脑皮层分泌出快乐多巴胺……对于那些虫子来说，年轻人们大概就像会走路的自动贩卖机。
维斯肯特挠了挠脑袋，叹气。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头朝下倒埋在沙滩里。
……不对，不是毫无头绪。
现在是清晨4点，学校里没有学生，教室是空的，操场上更不见人影……而太阳正要升起，这些日行性的虫子们即将开始活跃。
在这个时间段，学校里能吸引它们的地点，并没有那么多。
维斯肯特朝食堂的方向望去。
食堂大楼门口停着送货的面包车，楼上厨房的灯亮着，大师傅们应该正在为早餐忙碌。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更新，第 78 章 清晨四点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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