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食堂没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是批量烹制的家常菜,多油重盐——为了尽可能地均衡每一勺菜的味道,以及掩盖一部分食材不太新鲜的口感,”维斯肯特说,“不过听说再往上一级的学府的食堂会有更多菜色,包括不同地区的特色食品……非常遗憾,我这一次没有机会去见识一番。”
六皇子手里挥了一半的鱿鱼脚停住了。
“你对我有误会,很严重的误会,”他说,“你以为我满脑子都是吃吃吃,每次开口都是问你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呵,可笑!你的看法让我感到被冒犯,我很生气!”
“……十分抱歉,”维斯肯特急忙致歉道,“我为自己愚蠢的看法表示歉意。”
六皇子“哼”了一声:“再退一步来讲,区区一个集体食堂,怎么可能引起我的注意?”
“……是,殿下言之有理。”
六皇子又“哼”一声,重新叼起鱿鱼脚:“那么……多巴胺是什么?”
“是一种神经传导物质,也可以理解为大脑皮层分泌的激素,”维斯肯特说,“在它的作用下,人类会产生快乐、兴奋、喜爱,甚至迷恋的情绪。”
“就这?”六皇子有些不屑地皱了眉头,“你这样的解释让我感觉那个世界的人类比岩裂海葵没高等到哪儿去——给点热水,它就会变色。”
维斯肯特笑了笑:“归根结底,大部分生物的情感变化都是激素和生物电流作用的结果——其实我们也是同样,只不过分泌的激素,经历的神经循环与他们不同。从本质上来说,少女情怀和多油重盐的大锅菜是一样的。”
七公主的方向传来不满的嘟囔声,似乎是自言自语,但她的音量又正好足够传遍整个大厅,正好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
除了天选之子以外的所有人。
维斯肯特坦然自若地继续他的讲述了。他记得那个国家有一句谚语:要成就伟大事业的人,不会拘泥于微小的细节。
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清晨,他捂着鼻子藏在走廊角落的工具间里,躲在空荡荡的泔水桶后面,在熏人的余味中缩起身体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当时,他很顺利地潜入了食堂——从餐厅绕到后厨,没有被人发现;中途他用文字消息联系了温行云,把从兜帽朋友那儿听来的信息转告与他——手机不小心掉了一次,很幸运的,没有被人发现。
(并且手机也没摔坏。)
他还用耳塞和兜帽朋友进行了几句简短的交谈——虽然一墙之隔的厨房里就有许多人在走动聊天,但压根没有人听见,走廊上似乎也传来陌生的说话声。
这进展实在是太过顺利,以至于维斯肯特险些以为自己没有睡醒。
然而他也没发现他的目标——他在这里见到的仅有的虫子,是几只无精打采的苍蝇。
并且它们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的下一秒,就被食堂阿姨一拍子打死了。
维斯肯特躲在工具间的门后,为难地皱起眉头。
根据兜帽朋友提供的线索,那些虫子不会飞,不过因为体积小,质量轻,可以借着空气流动做短暂的滑翔;它们的外观近乎是无色透明的,包括内外骨骼都是;基于以上两点原因,当它们以个体为单位活动的时候,如果不是凑近了细看,很难发现它们的踪迹。
……太难了,维斯肯特想,自己要怎么发现这些半透明的,小小的,在空气中飘来飘去的……东西?他觉得自己需要进一步联系兜帽朋友,问问他,那些虫子到底长什么样——
他刚要开口说话的前一秒,厨房的门开了,两人的脚步声“咚咚咚”地响起——是朝他过来的。
维斯肯特立刻闭了嘴,往工具间的阴影里又缩了一步。
“太阳都没出来呢,你这么急着干嘛?”他听到一人这样笑说道。
“这还叫太阳没出来?天都亮了!”另一人说,“再不动手,学生就该来吃饭了——我这堆宝贝让那些饿死鬼看见,还得了?而且我看过天气预报,今天是晴天,稍微晒一会儿也行。”
先前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还宝贝?瞧你那小气劲,学生想吃,拿一个吃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另一人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要是个个都这么想,个个都来拿,那我不是白忙了?不如干脆收钱?”
两人说着,在维斯肯特面前停下脚步,然后“悉悉索索”地动作起来;半分钟后,他们又像来时那样,拌着嘴回去了。
维斯肯特把门缝稍微推开一些,朝外望去。
走廊窗台上摆着一个圆滚滚的竹箩,一片新生的浅淡日光正好拢在上面。
竹箩里铺满了橘红色的圆饼,每个都有半个手掌大,一个挨着一个;它们的表皮柔软地皱起,覆着一层白霜,有几个裂了口,露出里面半透明的蜂蜜色果肉。
——是柿饼。
维斯肯特吃过这个,是老太太的牌搭子给他吃的,又甜又糯,他一气吃了三个——然后肚子疼了一晚上。
维斯肯特忍不住又朝前凑近了一些,这几个柿饼勾起他的馋虫来了。他觉得那大师傅说得对,这东西确实是宝贝,为它们肚子疼,他心甘情愿;如果他还能再吃上一个——
他看到一滴水从屋檐上滑落,掉在柿饼上。
……下雨了?维斯肯特不禁在工具间里心疼了一下那个被淋到的柿饼。
他从门缝的有限空间里抬起目光,望望天空——虽然才只是清晨,但是天色已经显露出了一个大晴天的早期特征,并没有什么雨滴。
——几乎是立刻,维斯肯特意识到了那滴水是什么。
他马上从工具间里出来,走到那个竹箩前,俯下/身,凑近脸,看到最中间那个柿饼上,落着一滴亮晶晶的水珠。
在他的注视中,水珠动了一下,顺着柿饼的褶皱小幅度地一滚。
这个微小的动作暴露了它脑袋上大约一毫米长的触须。
……错不了,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维斯肯特左右看看,确保周围没有人,然后对着耳塞那一边的人小声开口道:“我找到一只了。就像你说的,它被‘糖分’‘灰尘’‘多巴胺’吸引了……所以,接下去我应该怎么办?要怎么抓它?”
他说话的间隙里,一阵微风迎面吹来,那滴水珠乘着风飘飘荡荡地就要升起。维斯肯特赶紧伸手去捉——捉住了!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在他指尖爆开,“啪”,一声轻轻的脆响,然后是液体冰凉湿润的手感……维斯肯特感觉自己像捏碎了一粒奶茶里的爆珠。
耳塞里传来兜帽朋友的回复:“寻获?确认?”
“……抓到是抓到了,”维斯肯特看着手指上亮亮的水迹说,“不过……被我捏爆了。”
“糟糕,”兜帽朋友的语气突然一变,“分裂繁殖,留意!”
他的话音刚落,维斯肯特看到自己手指上那三两点水迹突然悬空浮起,像被风吹动的雨丝——是分裂出来的新的虫子,它们飘飘荡荡就要飞走了。
“手势,放轻!”兜帽朋友在耳塞那头喊道,“虚握!别碰!”
维斯肯特立刻挥起另一只手,像勺子似的轻轻一兜,趁着新生的小虫子还没飞散开来,把它们拢在手里。
“……抓住了抓住了,吓我一跳,”维斯肯特压低声音说,他没敢太用力,只是半握拳头,尽量保证虫子的存活空间,“然后呢?”
又一次的话音刚落,他听到“啪”“啪”两声,掌心里湿漉漉的。
虫子又被捏爆了。
维斯肯特一愣,没有松开拳头;然而下一秒,“啪啪啪啪”的声音接连响起,虫子爆开的液体里又分裂出新的虫子,新的虫子撞上他的手掌又再次爆开……维斯肯特感觉有一把跳跳糖在自己手里融化——不,有一个宇宙即将在自己手里诞生。
终于,他握不住满手的水珠,那些透明的液体从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淌落下来——然后被风吹起,结成一团白茫茫的水雾。
“……我感觉不太妙,”维斯肯特说,“我可能……创造了一个军团。”
耳塞里也沉默了一下,对方大概正在想象此时的画面。
然后,兜帽朋友再次开口:“硅……捕捉,硅制器皿,盛放,安定!快!”
——意思是把虫子捉到之后,立刻放进含硅的东西里,就可以让它们的状态安定下来?维斯肯特马上四下一看:离自己最近的硅制品是眼前的玻璃窗,这显然不行。
又是一阵晨风吹来,那片水雾飘飘荡荡,眼看就要随风四散而去。维斯肯特顾不上那么多,玻璃窗就玻璃窗吧,他立刻挥起拳头,朝着面前的窗户猛力一捶——
“你要干嘛?”
是能把人吓到打嗝的声音。
维斯肯特的动作顿时一停,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温铭从走廊那头的楼梯上来。www.bïmïġë.nët
一只手里握着牛奶,一只手里抓着从家里带来的苹果。
从这副架势看来……她是赶着来吃刚出炉的早饭的。
“你不是去跑步了吗,”温铭一边说,一边咬着吸管吸溜了一口牛奶,朝这边走来,“怎么来学校砸窗玻璃?”
她倒是不紧不慢地边说边走,然而维斯肯特一瞥眼,看到那团水雾轻飘飘地浮动,即将混入食堂窗口飘出的水蒸汽——到时候就真的认不出来了!
而那些液体对于地球人来说含有剧毒——温行云是这么告诉他的。
维斯肯特只觉得脑子“嗡”地炸开:还有什么?还有什么硅制品能够把那团虫子装起来一网打尽?或者干脆拆它两面窗户直接把虫子夹起来——
他看到温铭手里的牛奶瓶。
老居民区才能看到的广口玻璃瓶。
接下来发生的事,以地球人的眼力,也许根本无法捕捉。
维斯肯特一步冲到温铭面前夺过她手里的瓶子一把泼了牛奶把瓶子朝着半空奋力一扬!
又一扬!
再一扬——
“什么情况,”厨房里的大师傅听到动静,走出门来,“怎么把牛奶打翻了——”
又是地球人的眼力无法捕捉的高速动作——维斯肯特一把摘下大师傅脸上的眼镜手指一弹戳下镜片用另两只手指轻巧一夹端端正正地盖在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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