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里唯一比较快的那个，刚刚被撞伤下场了……啧，我怀疑他们是故意的……虽然有替补，但是跟他们那群人没法比，就算上场也是凑数。”
——“怎么样，小顾，你也看了快半小时的球了，应该知道规则了吧？”
“……啊？”维斯肯特猛地回过头，“什么？没有！我完全不懂！根本不会！”
被年段长推着押往“元火”更衣室的那一路上，随北风而来的勇者，在冬夜降生的希望，斩开命运的战士……满脑子恨意翻涌如同沸腾的火锅——
当初自己在那份文件上签字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多看一眼附加条款？
虽然他主动提出，要把加入“元火”的时间限定在期中考试结束前——但“到期后自动退出”与“到期后即可退出”之间的区别，大概就像眼前这球场上，两支队伍各自的球门。www.bïmïġë.nët
看起来似乎一样，实际上根本不是一回事。
是的，他没有留意到年段长在文件上写的是“即可退出”。
然后，他也忘了在期中考结束后，主动提出退出组织的申请。
所以现在，他是一个拿着“天河”座位票的“元火”成员。
“不懂规则也没事，脚下有球你就踢，往门里踢！到时候你跟着我，在实战中学习！”年段长说着，把维斯肯特往更衣室一推，自己也跟着进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没时间了，这会儿工夫他们又进了一球……快，换衣服！”
——确实是“元火”的休息室，维斯肯特看到穿衣镜里那张惊慌又局促的脸了。他感觉自己心跳得飞快，“咚咚咚咚”，像打在屋檐上的暴雨，像落在砧板上的乱刀；5分钟前坐在蓝色看台上的自己，一定想不到，5分钟后，自己会在红色的休息室里，被一个中年秃顶的手汗大叔……强行扯开外衣——
“我真的不懂足球！”维斯肯特从紧张和茫然中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年段长要掀他T恤的手，“也没有接受过训练！哪个球门是我们的，我也分不清！还是找你们自己人吧！”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希望——他不能放弃让年段长放弃他的希望！
年段长停了一下，冷笑一声，倒是放开了他，然后转身从旁边的衣帽箱里拿出一件红色球衣，丢到维斯肯特身上。
“第一，门前有穿黑衣服的守门员守着的，是我们的球门；门前站了个白衣服的，是对面的，也是你要攻入的球门，”年段长说，“管他三七二十一，把球往里面踢就是了。”
然后他“唰”地拉开外套拉链，右手一扯，身上那件汗湿的黑色上衣如斗篷般扬起；他挺身站在更衣室暗白的灯光下，就像一个隆重登场的英雄。
黑色外套里的球衣鲜红如火，胸口标着一个醒目的“10”。
维斯肯特后来才知道，这个数字代表的含义是——核心球员。
然后年段长吸一口气，把啤酒肚卡进运动短裤的裤腰里。
收拾完之后，他拍拍肚子，确保无事，又朝维斯肯特望了过来。
“第二，你刚才脱口而出‘我们的球门’——说明你潜意识里早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我们的一员，”年段长说，“你就是我们自己人！不要逃避，你逃不掉的！”
维斯肯特试图解释“我只是说错了”“一时口误”“舌头崴了”，然而年段长已经不由分说地扒了他的衣服，强行换上球衣——鲜红鲜红的，胸口标着“92”。
“去吧，一会儿你就跟着我，别慌！”年段长说，“我来教你战斗！”
“不行啊，我真的不能上场！”维斯肯特十分着急，比在奔向食堂途中发现鞋带断了的刘星浩还要着急，“我……我同桌就在看台上呢，要是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年段长愣了一下：“你同桌？就那个不上课的野丫头？”
“对！就是她！”维斯肯特连连点头，“要是她发现我不是地球人……这可怎么办！”
“原来她还不知道？”年段长又是一愣，然后马上回过神来，“怕什么，反正等比赛一结束，‘天河’就会去抹消她的记忆——要是‘天河’没顾上，你来跟我说，我亲自动手，包她忘得干干净净！”
理论上是这样没有错。
“可是——”
“可是个屁！”年段长直接打开更衣室的门，球场的欢呼呐喊声顿时像海浪一样涌了进来，“反正你也是来游学的，大不了直接走人啊！她还能追着你跑吗？”
说完，他没给维斯肯特再度开口的机会，直接把他朝门外一推，然后抬头朝半空的通讯无人机大喊：“我们准备好了！换人！”
——“‘元火’请求换人！18号下场！代替上场的是他们的核心战将，老牌前锋——10号！他在三个月前的比赛中为‘元火’建下了独夺72分的赫赫战功！”
维斯肯特看着年段长在注视和欢呼中一边挥手一边快步跑入球场；他滚圆的肚腩随着步子一弹一弹的，让维斯肯特想起地球人幼崽喜欢看的一部动画片——动画片里的小男孩主角的臀部，也有着如此优秀的弹性。
……也许他的体型只是种族特征，和他本人的体能并没有直接关联，维斯肯特想。
他下意识地要寻找看台上那个座位的方向，解说员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元火’24号下场！代替上场的是……”喇叭里的声音顿了一下，“代替上场的是——首次参赛的92号球员！年轻的新人！我们拭目以待他的精彩表现！”
顿时，三架无人机同时对准了维斯肯特，镜头变焦的“吱吱声”在耳边响起，他的脸随之出现在球场360°环绕大屏幕上。
维斯肯特吸了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刚刚架好的眼镜。
——同样来自导师的馈赠，“没有台词的配角”，镜腿上安装的发信器能发射出固定波长的干扰信号，无论是生物的脑电波，还是电器的通讯信号都会受到影响，让所有看到佩戴者长相的人短暂地陷入脸盲症患者的困惑。
简单来说，只要戴着这个，他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一副面目模糊的长相，过目即忘，也没人想看第二眼。
“……奇怪，你是谁？顾怿呢？”——年段长的提问更是让维斯肯特放下心来。他不由地微微一笑：这种情况下，远在蓝色看台的那位哥，怎么可能识破他的伪装？
维斯肯特稍微解释了自己使用的道具，打消年段长的疑虑之后，比赛继续进行了。谁也看不清长相的92号选手在上场后的10分钟内，既没有参与进攻，也没有获得传球。事实上，这位选手的大部分精力用于闪避凶猛的队友和凶残的对手，全部注意力放在辨明足球当前的位置——以便于自己及时躲开。
他确实比对内的其他人跑得略快一些，但他的跑速主要用来在队友试图传球给他的时候，迅速撤离原位。
简单来说，维斯肯特对球队的全部贡献在于——帮助他们凑齐了11个人。
比赛开始将近半小时，当前比分48:46，“元火”依然落后，但在10号选手的力挽狂澜之下，差距开始缩小。
——“‘元火’10号又拿到球了！‘天河’派出三人进行包抄——过了！10号突入禁区！又过两人！10号跳起来了！凌空抽射——哎呀，守门员没接住！球进了！‘元火’再得一分，48:47！”
大屏幕上映出了年段长大汗淋漓的正面特写，他一边奔跑一边大吼，脑门和眼神一样闪闪发亮。
维斯肯特觉得，对他来说，这场比赛教给他最重要的东西……是不能以自己局限性的眼光去看待不同世界的人。
比如说……你眼中的臃肿累赘，也许在对方的种族中，恰恰是健美的体态？
（但维斯肯特又看一眼那个一弹一弹的肚腩，感觉自己一时间还是很难调整观念。）
年段长挺着肚腩跑到维斯肯特身边来了，看看他，小声埋怨了一句：“你也稍微主动一点，别让你跟着，你就光光只是跟着啊。”
没有台词的92号选手又是微微一笑，不作回答——这番剧烈运动之后，他10分钟前吃的爆米花和可乐正逐渐从消化腔上涌至消化道……形势比较不妙，他不能贸然开口。
他卓越的听力也捕捉到其他队友的议论了，但没什么好听的，无非是“那个凑数的”“怎么找了这么个菜鸡”“倒是至少没添乱”……
维斯肯特再度微微一笑：呵，他们懂什么？光是保证能活着站在这里，他就几乎拼尽全力，还要什么——
他又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的后颈上。
从看台上过来的。
维斯肯特下意识地转头望过去，然而除了激动的人群和挥舞的字幅，他什么也没看见。
但那种被盯着，被凝望，被居高临下地谛视的感觉……绝不是错觉。
到底是谁？
那人从一开始就在盯着自己了？
……这是不是表示，对方认识自己？
下一秒，维斯肯特又捕捉到一束望向自己的目光，他一抬头，正好和蓝色看台上那位梳着马尾，眼神锐利的姑娘四目相接。
维斯肯特习惯性地就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她应该看不清自己的脸才对……怎么会这么看过来？
难道“没有台词的配角”失效了？自己的真面目已经在大屏幕上曝光了？
这一系列疑问只在维斯肯特脑中停留了半秒。半秒后，他听到隆隆的脚步声从远处想起。
他循声转过头，看到一个小球飞跳着朝自己奔来。
跟着小球一起跑来的，是十七八个肌肉壮汉；在他们钉鞋的践踏下，地上的草叶粉身碎骨，四散飞溅。
——维斯肯特仿佛看到了1秒后的自己。
——“球传给了92号！但92号好像在走神……哦，92号反应过来了！92号开始带球！92号展现出了惊人的速度！天啊！摄像机已经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了！导播，切到特写跟拍——啊，92号即将突入禁区，没有人跟得上他的速度！连特写无人机都跟不上！哦，对方10号的噬影人抓着他的影子跟过来了！10号铲球……铲球失败！92号继续带球！”
——92号跑到球门前了！
维斯肯特猛地刹住脚步，在一头冲进对面球网之前。
面前站着的是穿白衣服的守门员——是“天河”的球衣，自己没有认错。年段长刚刚交代那句话是什么来着……“管他三七二十一，把球往里踢就是了”？
对方守门员伏下/身子做出防守姿态了。维斯肯特有些紧张，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许2秒后就会有人追上前来；两边看台的呼喊声也越来越高，吵得他头晕目眩，他甚至有些恶心，刚才真不应该吃下那桶爆米花……
维斯肯特侧过头，看到蓝色的看台上，温铭抓着栏杆，朝这边望过来。
——她在看着自己。
红着脸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身后的追兵还有0.92秒到达，面前的守门员有74%的概率判断自己踢出直球；如果自己这一球没进，年段长会在5.48秒内组织起下一波攻势——
温铭在看着自己。
说来可能有些奇怪，但维斯肯特突然开始明白，这项运动令人着迷的原因了。
——“92号射球！进了！在上半场结束前10分钟，双方比分48平！”
场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声，维斯肯特看到鲜红的灯牌和字幅像岩浆般在看台上沸腾翻涌，他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那张脸似乎在大笑，然而很遗憾，因为脸上那副眼镜的缘故，他只能看到一副模糊的五官——
等一下，为什么连自己都看不到清晰的长相？
维斯肯特暂时没能找到这个问题的回答——这是他最后的意识。
他听到的最后的声响，也许是自己倒地的那声“呯咚”。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在地球求学的日子更新，第 56 章 核心球员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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