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咬了一下嘴唇：“因为弹劾姜官人的折子里有提到姜官人勾结契丹贵族，那个贵族便是我父亲和李落鸣的父亲。”
我转头看李落鸣，“别看我，不是我干的。”李落鸣赶紧解释。
我唏嘘不已，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燕燕说姜官人？而且曾经还是汴京富户。这应该是和姜暮尘没什么关系吧？他不会那么惨。如果真的这样，我宁愿他现在花天酒地做个没心没肺的衙内。不娶我没关系，可千万别父母双亡。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燕燕。
她拉了一下凳子靠近我“我看到朝廷的大官和李落鸣父亲去我家里商议此事，就是证明自己和姜官人交情匪浅，高粱河之战，不少官员被问罪。姜官人也一样，折子里诬告姜官人私通契丹，拖延了几天粮草。他们捏造了信件。”
似乎接受不了。燕燕看着我犹豫一下继续说：“我父亲还说这个姜官人是拿出来背锅的。可是那时候萧皇后让他写他没办法。他们根本不认识姜官人。还说如果姜官人一家被发配到契丹边境，他们会派人照顾。可是姜官人一家还没到肃州就死了，我父亲派人买通了押送他们的衙役，他们喝醉了就说出来姜家小衙内和一个侍女不见了，他们害怕担上看管不利之责，就谎称全死了。可是我父亲找了许久没找到，就不了了之了。”
主战派和主和派一直政见不同，在朝堂势如水火。高粱和之战以后主和派逐渐占了上风，又促成了澶渊之盟。很多主张派都遭到了打压。但是多数是降职流放。像姜官人这样的发配充军，的确惨。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他这样不靠祖上荫封寒门做官肯定也是小心翼翼，宋娘子经商有道，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人。那么招人眼馋的就是他家财富了。
会不会有人借机故意陷害他，然后吞了他家财产。刚才燕燕不是说宋娘子散尽家财免了女眷刺字吗？
“这个姜家，不会就是姜暮尘家吧”李落鸣小心翼翼的问。我看他脸上充满了负罪感。
“不会那么巧吧？”我不太敢相信。
我问燕燕怎么会告诉我们这个。
她长舒一口气道：“原来我也不记得这事了，那日我听你们说了姜暮尘的事，姜暮尘家是汴京出了名的富户，但是你们久寻不见。姜家虽富足，可是知道的人却不多。你们也觉得奇怪，甚至怀疑师父骗了你们。我想起十多年前我听说的姜姓人家。钱都是他家宋娘子的。田产铺子的契约上的掌柜肯定是宋娘子。你看汴京，官眷家中有经商的，他们都避讳家中官人的名字。没有人会叫宋娘子姜掌柜。所以你们打听姜家，是打听不出来的。”
燕燕过来抚着我肩膀：‘这对我家族来说是一件丑事，不管我父亲是不是被迫的，但是姜官人真的因为此事一家人都没了。我本想着不告诉你，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们口中的姜家，如果你们师父没有骗你们，而且他年龄相仿。你们师父不也说他是姜家唯一继承人，那么能对得上的就只有我说的宋娘子和姜官人的儿子了。”
说完看着李落鸣。李落鸣没想到他父亲还干过这事。
“这样说我们更要找到他了。”
原本都不放心上了，现在如同一根刺扎在喉咙。本与我没有情分，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共情是不允许我和李落鸣袖手旁观的。
如果那个孩子不是姜暮尘，也要找到他。他是清流之子。可他若是，如果还活着的话或许还在玉门关外牧马放羊。因为他是犯官之子，除非刑部格外开恩给他改成民籍，不然他是不能在宋朝生活的。
李落鸣没想到自己父亲临死给他留下一笔人命债。
安静了许久，李落鸣打破寂静：“我回契丹，去找我父亲旧部的老人，他们或许知道姜暮尘的下落。”
“或许不是姜暮尘呢。”我安慰道。其实内心我已经相信八九分了。
只有这一个人能对得上师父口中的姜暮尘了。
燕燕说出来应该也是心中有愧，也想知道姜官人儿子的下落。
我想到了帽儿巷。我前些天倒是听说帽儿巷原先是住着一官宦人家，后来家庭变故，汴京二十几家铺子一夜之间换了掌柜。莫非就是姜家？
姜暮尘，我承认前几天错怪你了，可是李落鸣骂的最凶。他家里人把你害的家破人亡，他还骂你是个负心汉。想想这会李落鸣最难受。
虽然他比较拉跨，骗过员外家儿子的钱，打过州府老爷的鸟，可是害人的事他还真不敢干。现在让他知道他父亲参与谋害姜家的事。他一时接受不了。父亲造反他担责，父亲害人他还债。李家光辉时刻他跟跟着享受几天。落魄了都追着他不放。
燕燕倒是没那么大的心里负担。说出来后明显看得开。李落鸣却打死结了。
睡了一天。
“又不是你干的，你难受什么。”我安慰他。
“人家姜家毕竟因为一道折子被害的，还害的你没过门就成了寡妇。”李落鸣蒙着被子说。
我使劲踹了一脚：我去你的。我这还没怎么样呢，就说我是寡妇。
晚上雨滴答滴答在枇杷树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绝不是因为与姜暮尘那一念浅谈婚约。
以前只觉得自己苦，可姜暮尘却比我苦百倍。我还有师父照料，他有人关心吗？他还在世上吗？本是一个众星捧月的小衙内，一夜之间却成了罪臣之子。
外面起风了，我起来关窗。这一次，离开突然像有了念想一样。我竟然没有了半分不舍。
次日早上李落鸣顶着黑眼圈问燕燕：“你说的那些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姜家一案让他本就为数不多的功德又少了十年的修为。
燕燕没好气的回答他：“你那时候天天在秋千上提溜着，生怕有人玩了你的秋千。哪有心思看大人脸色。”
也是，燕燕寄养在李家，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虽然李家人待他很好，但是到底不是自己家。以至于哪怕偶尔回自己家里也是看着父兄有个神情不对就想知道什么原因。
可是他们商议的结果是我不能去，因为姜暮尘很有可能流落在关外。关外我去不得。
可是我不去的话，他俩？实在说不出口，就目前情况来看，我是我们三人组的主心骨。
李落鸣的意思是燕燕也不能去，因为她已经暴露了，辽国那里又在通缉燕燕。定州给卫行简一窝端了。也回不去了。最好是让她和我一起回临安。
这下，更没希望了。因为燕燕看起来比李落鸣靠谱多了。最起码燕燕在，李落鸣不会轻易中美人计。
姜暮尘还没找到，他就人未成名身先死了。
我拍拍他肩膀：‘师兄，可千万别信漂亮小娘子的话。尤其契丹女子。’他自然不放心上，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过美人关，金银关，生死关。www.bïmïġë.nët
世间许多人明明是好色贪财又怕死的偏偏又以为自己有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风骨。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李落鸣的属下办事倒是利索。
这豪华的马车，还是头一次坐。
走到月河桥的时候我让停车，快步下马跑到卫府门前。看门人汇报之后寿安出来了。我递给他一篮子桂花糕。里面还有小瓶瓶，那是我给卫行简准备的药糖。汴京的名医自然比我医术高明多了。可是药糖，我可是独一份。他感觉嗓子不舒服的时候就含一颗。
和寿安告别之后，其实我还是想跟卫行简告别。毕竟我欠了人家人情。可想他未必想见我。想想算了。别扯这些无用功了。
马车继续往前走。
我想听一听关于姜暮尘的其他事，手帕都拿出来了准备擦泪的。可燕燕说他也不知道多少。反正那孩子四岁以后应该就是一部辛酸史。
“嘿，一起回临安。”外面一声粗犷的招呼。
我掀开帘子像外望去。也是一个车夫，正跟我们的车夫说话。马车也是很豪华。不过跟着的随从却是多一些。
一起也好有个伴。但是李落鸣的属下很警惕，李落鸣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两个车夫都是从临安送客人来汴京的，他们在路上碰到相约一起走也正常。
到了驿站休息一晚。这有人保驾护航就是好。想我和李落鸣来的时候是哪里便宜住哪里。现在回去，豪华大马车，住的都是官府开的驿站。
那马车里的人也下车了。竟然是冯绵绵。
李落鸣看的眼珠子恨不得自己跳出来。连他的属下都呆住了。他们，可是玷污了乱臣贼子的名声。人家要一心搞事业，他们怎么嘴里喊着匡扶大业，行为却是如此风骚。
待人家上了楼李落鸣感慨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对吧，不一定牡丹花，喇叭花也可以的。你那天晚上在教坊看上的可不止她一个。哪一个都是你心尖尖上的人。”燕燕毫不留情的说他。
李落鸣撇了撇嘴：“我就说你跟阿宝久了学不到好。干脆跟我一起走吧。怎么你也是个皇亲国戚。”
说到皇亲国戚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
燕燕倒是不以为意：“我现在是吕燕燕。我想学阿宝，她的心性是我最羡慕的。”
“她心性，整个临安没成亲的男子她都喜欢过，她心里能装千把个衙内。谁家娘子的心能有他这个度量。”
听到有男子咳嗽声。好像是茶水呛到了。我循着声音看去，就是几个男子在低头吃饭。
燕燕不可思议看着我，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在他俩面前有什么：“整个临安杀猪宰牛家的小娘子他都登记在册，专门调戏人家小娘子，哄人家猪血牛下水吃。”
李落鸣喝了一大口酒不屑的说：‘你哪次少吃了。’
吃完饭就已经是很晚了，我拉着燕燕上楼休息。为了安全也为了省钱，我们住一个房间。
一到床上我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到房顶瓦片上有动静。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声音没了。一刻钟功夫我看到有人影晃过去。
燕燕也听到了。我对她做了个虚的手势，二人披好衣服来到门口，扒开一点门缝，顺着走廊里的烛光看到有黑影进了一个房间。
“谁”听到女子害怕的声音，随即一声闷响没动静了。
我和燕燕看着对方：“要不要多管闲事？”
“房间里的女子不会有危险吧？”燕燕说完我和他决定出去我们假装矛盾到那个女子门前大吵一架吵醒住店的人。
可使我们刚刚推开门，就见一个身影嗖的进了那个房间。
只听见有兵器相交的声音。然后是有人破窗而逃。
我和燕燕赶紧过去。
躺在床上还昏迷的不是冯绵绵吗？此时她的衣服已经被扒开一点，我赶紧帮他整理好。又拿茶水喷她一脸，加上燕燕使劲摇晃她才慢慢醒来。
等她醒了我才想起刚才那两个黑影。从窗外望去只看见二人在打斗。招数晃得我看不太清楚，只是有一人处处杀招，另外一人在防御，并没有真正攻击另外一人。仍然是谁也没占上风。我这想帮忙也不行，我也不知道他们哪个是好哪个是坏。
那个出招狠辣的使了暗器，另外一人躲开的功夫他就逃了几丈远。可没等他跑开就被新来的人踢倒在地。
我看清楚了那人行头，是巡检司的，眯着眼睛看清了脸。梁止遥。
打斗惊醒了住店和附近的商铺。很多人都围观过来了。我也跑了下去看个热闹。
这里是归京畿巡检司管辖，他一个汴京巡检司的副使跑这里来捉拿人。
可是到了我才发现不是他一个，卫行简也在，就是一开始和黑衣人打斗的。这样说是他救了冯绵绵，梁止遥是捡了个漏。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卫行简的手下与梁止遥的手下都按住了这个人。上次在书院他们就因为抢人差点打起来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悠然堂上更新，第16章 一寸离愁千万结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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